打击不仅于此。案子递到广州市白云区人民法院后,法院虽然支持了他们“艾滋病感染者不应被隔离治疗”的诉求,但却认定单位要求阿明“离岗休息,工资福利照发”属于“企业内部管理事项”,以没有侵害劳动者权利为由,判决阿明败诉。这是今年2月24日的事情。

  连续两次失败也让阿明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,他几乎就要相信自己会像之前的那些判例一样了。

  如今再回忆起这漫长的诉讼,他也说不清自己走下去的驱动力究竟是什么。有时在互助活动里,看到“沉默的大多数”,他忽然想为那些同命人发声。有时看到律师和支持者认真的样子,他又会觉得自己在被推着走。

  不管动力来自哪里,他都确信一点,如果家人反对,这条路他半步都走不出。

  阿明是在被“离岗休息”后的那个寒假,把感染的事情告诉父母的。

  那是他回家后的第二天,他把父母叫到身边,说要告诉他们一件事。

  “我得了艾滋病。”说出这句话时,他很平静。

  气氛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里,父母没有哭泣,没有歇斯底里,只是各自低着头不说话。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一阵狂风暴雨,但父母只是心疼地安慰他:“既然得了病,就好好治疗。”

  有时候,爸爸或妈妈会忍不住抱怨一句“你怎么会得这个病?”可往往话没说完,另外一人就会打断这个问句,小心地瞟向儿子,“讲这个干吗?”

  父母并不支持他起诉原单位的做法,但也只是每次打电话时问下诉讼的进展,然后就不再说什么。

  “他们害怕影响我跟单位续约,另外他们担心这个太浪费精力,必输的官司会打击到我。”阿明停顿了一下说,“他们是情感上支持我,理性上反对我。”

  但对他来说,这样的支持已经是他往前走的巨大动力了。他曾去广州的传染病医院做过志愿者,在那里他见到过感染艾滋病病毒后被父母抛弃的病友,“扔下两千块钱,就再也不见了。”

  彭燕辉告诉中国青年报·中青在线记者,很多父母都接受不了子女感染上艾滋病病毒的事实。有人把孩子隔绝开,有人干脆把孩子关起来。

  “本来感染者就比较绝望、自卑,心理很脆弱,家人如果再不支持,很多就成孤魂野鬼了。”在接触不少感染者后,彭燕辉说他见识了太多悲剧。

 三

  二审开庭前,律师邱恒榆接到法官通知,要开庭审理这个案子。这让他隐约看到了胜诉的希望。

  “一般这种民事案件的二审,书面审理再加上庭询就可以了,很少开庭。”邱恒榆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阿明,他想给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的当事人增加一点“信心”。

  紧张感不仅在诉讼双方身上,这个案子对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来说也是挑战。

  “在办理案件过程中,合议庭发现社会公众对艾滋病的认知尚有较大局限,谈‘艾’色变、‘恐艾症’等情况在一定范围内广泛存在。”广州市中院民事审判庭庭长、本案审判长陈冬梅坦言,话题的敏感对合议庭是一个不小的压力。

  二审结束后,二审主审法官年亚翻看相关报道。他发现,尽管点赞的也有,但更多黑压压的评论都在质疑法院的判定结果。他记得一位网友说:“法院既然觉得感染者不应该受歧视,为什么不招聘这人到法院工作,最好去饭堂就职呢?”